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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步斋

1998-11-07 来源:光明日报 刘冲 我有话说

半步斋,是我曾使用过的书房名。“半步”确为写实,置一书柜一书桌后,仅容转身放一把座椅;“斋”纯属写虚,只不过是为了附庸风雅而已。

老实说,半步斋与我幻想中宽敞明亮、古色古香、典雅别致的书房相去甚远,但有总比没有好,更何况还是经过几多期盼、几番舌战才拥有的呢。尽管只分到早该报废的干打垒房,但好歹总算有了一个窝,还是颇有几分苦涩的欣喜。这点可怜的欣喜却被随之而来的争吵所淹没,妻子在将卧室、客厅安排停当后,计划将七零八碎的杂物堆放于小偏耳房中,而阅读写作长期处于游击状态的我,早就渴望建立一块稳固的根据地了,既然有此良机,岂肯错过!于是互不相让争吵不休,最后还是我的固执蛮横占了上风,哈哈,今生今世,总算也有书房了!

小偏耳房狭小且不规则,书柜书桌往里一塞,就差不多满满当当了,别说宽敞明亮温馨典雅已成奢望,即使想附庸风雅挂一二幅字画,也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地方。如此寒碜,本是令人沮丧的,但不知是因第一次拥有的兴奋,还是缘于弊帚自珍的满足,入坐其中,还是很知足地陶醉了一番。这书房的真滋味,则是新奇感消失之后才慢慢品味出来的。

狭小拥挤,又不通风,尚未适应时,坐在书房里品茗读书三五页,伏案写作十数行,就觉气短胸闷,不得不站起来伸伸腰、透透气。而那唯一的又高又窄小的铁窗,除了能望见一点亮光外,什么也看不见,感觉犹如身处牢房。后来藏书一多,不得已又在书桌上添置了一书架,不仅使书房更显拥挤不堪,而且连那可用来望风的小窗也给遮了个严严实实,暗沉沉如黑牢。将书房喻为牢房,的确不雅不妙,但细细一想,两者之间也并非无相通之处,“板凳要坐十年冷”,若没有一点将牢底坐穿的精神行么?书房逼仄,不过也有一个好处,入坐其中,往往少了轻松的想法休闲的雅兴,心无旁鹜,目光专注,更利于聚精会神读书写作,此可谓不幸中之大幸,也算是有所失必有所得吧。

精神愉悦而身体遭罪,更在夏冬两季。因书房向西,夏天太阳一下午迎面曝晒,冬天西北风昼夜对着猛刮,使本来冬暖夏凉的干打垒房,也变得夏似火炉冬如冰窖了。特别在酷暑时节,一进书房就如进了蒸笼,即使赤膊上阵,电扇猛吹,每成一稿,也免不了要洗一次热汗澡。有时熬撑不住,也溜到客厅里去,此时,汗倒是不流了,气倒是出得匀了,奇怪的是笔却不畅了,思路时不时被电视里的噪声打断,不胜其烦。不待妻子撵,自己也只好灰溜溜地钻回书房继续洗蒸气浴,还自我解嘲:要想写出奇诗妙文,不流血,不流泪,流点汗总是应该的吧!

使用多年,却未赐名号。因囚居小书房,仅使读书写作有了一个固定清静之所,而凭窗望月、偃仰啸歌、踱步吟诗、红袖添香之类的浪漫情怀,对我来说只是永远凝固于古代书斋的幻梦。既乏闲情逸致,也就少了要为之取名定号的兴趣;再则,如此陋室,斋呀轩呀之类的雅号,它也实在承受不起。后来,有朋友约我为他编的版面开个专栏,酒酣耳热之际,问及给专栏取个什么名目时,想想那些文字都将在那小书房里鼓捣出来,自然应与之相关。一想到书房的狭小局促,脑子里一下子就跳出“半步”二字。但这还不足以成其名,仗着酒兴附之以斋,名曰“半步斋话题”。

书房得名,纯属偶然,且多少含有点酒后误事的成分,不想却给我带来赞誉。一老先生曾夸我:“年轻人这么谦虚,一定前程无量。人常说才开始第一步,你却谓之半步,难得呀难得!”这谬奖虽令我脸红耳热,却未置一词辩白。因再一次分房,我已于去年失去了半步斋,这美丽的误读就当是小小书房对我的最后馈赠吧,让它永远伴随着我,给我以激励,更给我以鞭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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